第六十七章 酒令 一_人生得意须尽欢——云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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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酒令 一

  阮……檀栾,竟然是她么?我不由得大为讶异,盯住面前这位女冠,一时间竟讷然无语。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她……

  阮檀栾,原名阮莛筠,出身世居南方的名门高第阮氏一族,与同样世居楚南的邓氏原是世交。而阮莛筠与邓拓还曾经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估计这就是邓焕对其执礼甚恭的原因了。上述背景资料听起来,似乎将会发展出一个非常俗套的故事,其实却不然。

  阮莛筠与邓拓自幼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但到了阮莛筠及笄之时,两人却执意要解除婚约,据说原因是彼此之间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之意。双方的家长自然坚决不肯同意,以为这大概是小儿女在相互闹别扭,过段时间自然会好起来。谁知这两人却并非一时的赌气,而是真正下定决心。一年后,男的立下“不平狄虏,势不为家”的誓言,跑去南疆从军;女的自作主张,出家做了女道士。

  看到这里,你也别以为这是什么“负心郎,痴情女”的恶俗桥段。其实据我推测,阮莛筠之所以会有这种举动,应该与追求自由恋爱、倡导女性独立不无关系。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是我在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想。首先,楚国的风气松敞,类似于我国唐朝,女道士非但可以嫁人生子,与男子的交往也比一般的女子要自由许多。其次,从邓拓弱冠之时,取字“廷桢”,便可见他与阮莛筠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婚约的解除而受到影响,这也就说明了,两个人是在和平友好的氛围下分手的,是典型的“做不成恋人,但还是朋友”的关系。

  然而这女道士,阮莛筠也没能平平安安地做下去。显德七年,阮庭筠的父亲阮翟,因为“行为不端”、“骚扰驿站”和“亏空”等罪名,被人参奏,革职抄家。从这些罪名,你就可以想见,阮翟的获罪多半是由于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的牵连。

  到了次年,也就是楚明帝在位的最后一年,阮翟率全家从南方迁至甫州。在洛天翔的暗中资助下,阮家家道稍有复苏,但不久便因阮翟的病故而彻底败落。随侍于父亲身边,伺候汤药尽孝的阮莛筠至此下落不明。

  对了,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在这一年,从军六载便已官至从三品轻车都尉的邓拓,曾带着邓焕前来甫州定远侯府拜会洛天翔。但我怀疑,当时邓拓来甫州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寻访阮莛筠的下落。但很显然,他应该是失望而归的。因为不久之后,晋京城郊的咸宜观里,多了一位诗文名盛的女冠——阮檀栾。

  等到熙盛二年,继位不久的楚昭,大概是为了收买人心,巩固自己的统治,开始为一大批在明帝一朝获罪的官员进行翻案,阮翟也在其中。但此时阮翟早已亡故,身后又只有独女阮莛筠孑然一身,于是楚昭便将阮翟在京中的旧宅赐还给了阮莛筠。

  可是……,我不由得再次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的“虚怀书寓”四字,难不成这阮檀栾将自家的旧宅改成了妓馆?

  阮檀栾对于我的讶异,丝毫不以为忤,诚挚道,“尽欢公子所谓‘君子五道’,贫道感佩非常。不过……”她略作停顿,继而含笑看着我,温言道,“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不然操持未定,应用未圆,恐一临机登坛,而上品禅师又成一下品俗士矣。”

  闻言,邓焕顿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周瑜也不觉莞尔。我失笑之余,只觉甘拜下风。这阮檀栾真是好利的辞锋,我方才的一番长篇大论,竟敌不过她淡淡道来的寥寥数语。她此言一出,今日我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进行书寓一日游了。于是,只得无奈苦笑道,“先生言之有理,云初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遂与邓焕、周瑜二人一起,跟随阮檀栾缓步入内。但见院中精心布置了许多佳木奇石,朱栏白石轩峻别致,绿树清溪幽静怡人。正房厢庑游廊,无不画栋雕檐,精美雅致。入得室内,只见玉户琼窗间,珠帘绣幕美不胜收,鼎彝书画陈列井井,香花异草馥郁芬芳。

  大家谦让一番,纷纷落座。小丫鬟捧上热茶,我略作啜饮,自觉清香甘冽,淳美非常。却是越国茶中珍品——望溪青眉,心中不觉微微一动,没想到邓拓竟还这般长情。

  少顷,有仆役调桌安椅,设摆酒馔,我们随即入席,依次坐定。“闷坐吃酒总无甚意趣。”阮檀栾一边示意小丫鬟为众人斟酒,一边笑道:“诸位何不行起令来?”

  邓焕点头赞同,欣然笑道,“既行令,少不得有劳先生作簪花录事(酒纠的别名)。”

  阮檀栾也不推辞,爽爽快快吃了一钟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有不遵者,可是要受罚的。”

  邓焕、周瑜都笑着应道,“这个自然。”我也只得硬着头皮随声附和。

  在现代时,对于魏晋南北朝时代,文人墨客喜袭古风,整日饮酒作乐,纵情山水,作流觞曲水之举,我总是向往不已,常常在幻想中参与这种高逸雅致的精神活动。而如今,当我真正身处古代时才发现,参加上流社会文人墨客间的聚饮集宴,其实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轻松愉悦的事情,相反却是十分地劳神。这些名流雅士们在饮酒作乐时,通常都像在进行智力竞赛。

  古人饮酒时,必行令以佐欢,虽然情趣古雅,然而未经训练的一般人,大多数是很难做得来的。酒令,可分为雅令、通令和筹令。文人多行雅令,推一人为令官先出首令,其他人按首令之意续令,所续之令必须在内容与形式上与首令相符,否则就会被罚饮酒。这就要求行酒令者既要有文采和才华,又要敏捷和机智。

  所以,在这个时代,参加类似的社交活动时,如果你文采不行,不能联诗对句,那你至少得学问够好;如果你学问不高,不能引经典据,那你至少得才艺不俗;如果你才艺不精,不会歌唱舞蹈,那你至少得反应够快;如果你连反应都很慢,那你大概除了逃席而去,就只能坐在那里胆战心惊,自惭形秽,最后免不了要大醉而归了。

  却听阮檀栾含笑问道,“藏钩拇战太易,赌棋射覆过雅,行文字令如何?”

  邓焕却犯难道,“一字藏六字令、一字五行偏旁皆成字令,一字中有反义词令,横竖均等之字令诸如此类,都是平日里惯常行的。不是‘章’字剖六、立、日、十、早、章六字;便是‘可’字变钶、柯、河、炣、坷五字;抑或‘捉’字手、足义相对,‘斌’字文、武义相对;再不然世、田、由、占、古等字横、竖笔画相等。说来说去总是这些,早已穷尽,再难出新意。”

  周瑜对邓焕笑道,“酒令规矩当由令官自定,怎好由着你挑难捡易?再多言乱令,先要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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