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野史 二_人生得意须尽欢——云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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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野史 二

  我面前的是身穿天青色五爪金龙蟒袍常服的楚昭,身后跟着身着月白色绣云水纹锦袍的叶枫,和一身绯色如意云纹缎袍的顾怀瑛。三人神色不一,正齐齐望向我,楚昭仍旧一派的温和蔼然,叶枫淡然之中似有深意,顾怀瑛却目光沉郁,神色莫测。

  我连忙跪拜施礼,强自镇定,恭敬道,“臣一时忘形,未曾恭迎圣驾,望陛下恕罪。”

  楚昭立即伸手搀扶,温言抚慰道,“原是朕的不是,却叫洛卿受惊了。”他的眼神随即投向我掉在地上的书籍,微微含笑道,“是何典籍,使得洛卿手不释卷?”

  我心里立时一沉,一边勉强笑道,“野史杂述而已,叫陛下见笑了。”一边伸手将书拾起,刚想不动声色地悄悄放置一旁,却被楚昭伸手接了过去。

  看到书名,楚昭先是微有诧异,随即由衷地微笑起来,似乎十分愉悦。我心中惊疑不定,楚昭见过慕容恪吻我,自然想得到我为何对尚史感兴趣,无论他对我的情意是真是假,都不应该有现在这种表现。

  立于楚昭身后的叶枫和顾怀瑛,自然也看到了楚昭手中的书,他们两人瞬间的反应同样出人意料。叶枫神情似诧异,又似迷惑,仿佛有什么让他不敢置信。顾怀瑛轻轻皱眉,神色有些怪异,抬眸看了我一眼,目光微带忧虑。按照这两人与我的关系,他们的反应互换一下,也许还算正常一点。

  楚昭将书还给我,蔼然道,“洛卿也对稗官野史感兴趣么?以后有机会朕再与卿多作探讨。”言罢,率先走入内殿,叶枫与顾怀瑛紧随其后。

  我望着三人的背影,不由得一头雾水,看看手中的书,心中暗自奇怪,这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接下来的时间,楚昭一直在内殿议事,再没有现身。叶枫和顾怀瑛二人相继告退之后,又有其他大臣陆续前来觐见,直到我散值,都没见到有任何结束的迹象。

  帝王其实并不是一般人想象中那么随心所欲,反倒相当地烦劳辛苦。作为国家的统治者,纵然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同时不可避免地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其需要承担的责任与压力往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当然,如果不怕做亡国之君,那就另当别论了。

  相形之下,我的工作却很清闲,东阁之中需要我协助处理的事务很少,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在看些积档资料。散值之后,我离开东阁准备回府,没想到除了那匹神骏的皎雪骢,周瑜和邓焕也在午门外等我。两人一见我,便立刻迎上来,热情地邀我一起去吃酒,说是庆贺我达成所愿。我略微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的打算,加之两人的盛情实在难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我们三人骑马偕行,谈笑风生间已走了里许,却并不是去往城中热闹繁华的所在,反而向城郊偏僻静谧之处行去。我不禁有点疑惑起来,周瑜与邓焕却故作神秘,只说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知晓。

  不久,我们来到一处位于偏狭曲巷尽头的高宅大院,屋舍建筑古朴雅致,园林庭院幽深清静,像是世家豪门的宅地一般。我一边在心中暗自揣测,一边跟随周瑜与邓焕下马。门房仆役立即迎上前来,静静侍立一旁,邓焕压低声音对其略作询问,那仆役垂手低声回禀,继而恭敬在前引领。进得黑漆大门,迎面便是一片竹林,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依然青翠欲滴,并不见衰黄迹象。竹林深处几处精美古雅的房舍半掩半露,极尽清幽怡人之风韵。我不由得暗自喝了一声彩,真是个清雅幽静的所在,想必此间主人定是个脱俗出尘之人!

  穿过竹林,行至院落近前,只见灰瓦白墙古拙质朴,花木池石匠心独运,庭中积了点未化的残雪,越觉清静淡泊。院门前的牌匾上书“虚怀书寓”四字……

  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只觉万分头痛。天啊,这两人,居然,居然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了!

  书寓,是楚国最高档次的妓馆,相当于唐朝的教坊梨园一类。官场商界应酬交际,名流雅士诗词唱和,大多选在此处进行。从业者均为官妓,被尊称为“阁史”、“校书”,多为没落的名门之后,容貌出众,风华超凡自不必多说,且都是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解语花。书寓之中基本上只谈风月而不行周公之礼,当然,如果佳人自己愿意,你自然也可以成为入幕之宾。

  虽然对于这种地方,我也很好奇,但却并不想真的去增长这种见识。

  想想看,但凡有别的出路,又怎会有女子甘于依门卖笑,迎来送往的神女生涯。纵使声名远扬,备受推崇,又何尝有人真的尊重她们。我若真是男子也就罢了,“食色,性也”,男性的劣根性,我在此也不再多加置评。但我毕竟是女子,又如何忍心对这些身世堪怜的同性调笑取乐?

  况且书寓之中的“阁史”、“校书”们,堕入风尘之前也都是些与我同样出身的大家闺秀,不过因为父亲、兄弟、或是丈夫获罪而受牵连,致使沦落风尘。倘若有朝一日楚昭对洛氏或叶氏发难,保不定我也会有此下场。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前途莫测之时,看到她们,我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见我停在门前不动,正准备随仆役进去的邓焕与周瑜也止住了步伐。邓焕看向我,笑着问道,“尽欢,为何不进去?”

  我微微一笑,歉然道,“世隆,之前不知要来此处,故而未曾明言。家父对我兄弟几人管教甚严,是断然不会允许云初踏足此地的。兄之盛情,云初心领,还是另寻他处吧。”

  邓焕不由莞尔,笑道,“尽欢何必籍口推托,如今你已成人,况且令尊大人亦为官场中人,如何会阻你涉足风月?”继而目光在我面孔上微微流连,忍俊不禁道,“尽欢莫不是害羞吧?”

  我无奈,踌躇了一下,正色道,“世隆也不必激将,实不相瞒,确是云初自己不愿涉足此等场所。”

  邓焕闻言愣了一下,不禁疑惑地盯住我,奇道,“这又是为何?”而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的周瑜,此时却微微笑道,“尽欢,须知水至清则无鱼。”

  我淡淡一笑,平静道,“云初并非道学家,亦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言及此处,不由得略作犹豫,自己下面将要说出的看法,在现代时都让人觉得极端,却不知在这些古人看来,是否太过于惊世骇俗呢?

  我看向邓焕与周瑜,问道,“兄可否为尽欢释‘君子以责人之心责己’(君子以要求别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周瑜注视着我,答道,“君子之道有四:所求乎子,以事父;所求乎臣,以事君;所求乎弟,以事兄;所求乎朋友,先施之。”(君子有四种道德:凡是要求儿子做到的,自己对父亲就要做到;凡是要求臣子做到的,自己对君王就要做到;凡是要求弟弟做到的,自己对哥哥就要做到;凡是要求朋友做到的,自己先要对朋友做到。)

  我赞许地笑笑,温言道,“公瑾所言极是,然尽欢以为尚有其五:所求乎吾妇,先施之。”(凡是要求妻子做到的,自己先要对妻子做到。)

  一时间,周瑜与邓焕都不由得怔住,我暗自好笑,接着温和道,“凡己之所以责人者,皆道之所当然也,故反之以自责而自修焉。”(人们要求别人遵守的,都是公认的道德标准,因此反过来,用同样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就可以修身养性。)

  我略作停顿,见两人沉思不语,便继续解释道,“况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尝不同。故己之所不欲,则勿以施之于人。”

  我的话音刚落,庭院内忽然传来一阵爽朗清脆的笑声,一个温和清润的女声赞道,“尽欢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妙人儿。”

  伴着话音,一位身着竹青色翡翠刻丝绫棉道袍,腰系碧绿宫绦,头戴叶玉冠的女子从庭院内姗姗而出,盈盈行至近前。

  这女子已算不得年轻,大致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也并不十分出众,不过端庄秀丽而已。然而一举一动仪态洒然,一颦一笑风致娴雅,态度亲切热情却全无狎昵之感,神情爽朗大方丝毫不见放浪之态。

  那女子与我们相互见礼致意,奇怪的是,邓焕与周瑜抢先施礼,行得竟然是拜见长辈时的礼节,我一时搞不明白状况,便干脆跟着邓焕与周瑜执拜长者礼。那女子不及阻拦,连忙微微侧身让过,作不敢受礼状,回礼时,施的却是平辈相见之礼。

  显然,她与邓焕、周瑜应该已然相识,因其只在与我见礼时自报家门。只见她对我嫣然笑道,“贫道阮檀栾,见过尽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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