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独醒 一
慕容恪走出室内，轻轻掩上房门，与楚昭在外间低声谈起话来。我凝神静听，幸亏习武使我的耳力比寻常人稍微好些，也多亏古代木结构的房间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样，尽管他们两人刻意压低声音，我还是大致分辨得出谈话的内容。
两人稍作寒暄之后，只听慕容恪开门见山道，“陛下已然决定了么？”
楚昭略作沉吟，缓缓道，“三十万精兵并不是小数目，殿下打算如何取信于人呢？”
两人静默片刻，慕容恪好像取出了什么东西给楚昭看。一会儿，楚昭笑道，“殿下好计谋，这一纸诏书，分明是燕楚两国国君的誓约，只能待殿下荣登大宝之后，才能作数。”
慕容恪也笑道，“陛下赌的不就是这一注么？无论输赢，陛下均可去除心腹大患。若是下对了注，更可使两国永世修好。怎样看，都是陛下所得的益处更多些。”
楚昭一时默然，淡淡笑道，“无怪乎燕人皆谓太子祺有出人之智，负盖世之才。此次亲睹殿下以超逸之智，达博弈之道，令朕深感钦佩。”
慕容恪但笑不语，转而又问道，“只是不知，倘若北靖王执意不肯出兵，陛下打算如何令其交出这三十万精锐之师呢？”
“这个朕自有办法，殿下无需多虑，只静候佳音便是。”楚昭笑道。
慕容恪却不肯放过他，郑重道，“并非信不过陛下，只是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些，还望不吝赐教。”
楚昭无奈道，“朕这个弟弟，素有贤名，以孝悌闻天下。”顿一下，又长叹道，“而朕的母后年纪大了，一向身体又不大好，最近十分挂念常年在外的幼子。”
两人一阵静默，接下来又谈了些别的事情，用语十分隐晦。最后楚昭告辞，临走之时，又笑道，“朕观殿下似对那洛尽欢颇为喜爱，不如朕下旨令他随北靖军出征燕国，到殿下身边效力如何？”
慕容恪并不答言，送楚昭离开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没有出来。
我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只觉浑身如同浸在冰水里一般，冷得不停地发抖。心仿佛直直坠入万丈深渊，胸中空洞一片。我艰难地呼吸着，心里没有愤怒，也并无怨恨。头脑中只反复重复着一个念头，这世界，这些人真是可笑至极。为什么这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心里都藏着秘密，说的每句话都暗藏玄机，做的每件事都充斥着尔虞我诈？他们难道就不累么？
过了一阵子，我渐渐平静下来，心里居然并不十分难过。对于自己这么快就恢复冷静，我都开始有些意外了。难道说我心里其实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还是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谁？也许我在潜意识里早就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像慕容恪这么完美无缺的人，于是一直在不停地暗中提醒和告诫自己，或许有一天会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假象。
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好笑，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我不是也一样带着面具，表面上待人坦率，一片热诚，心里却冷淡疏离，对任何人都有所保留。我不是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还是绝对惊世骇俗和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旦冷静下来，我便开始思考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管怎么样，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可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慕容恪为什么会吻我？这就是身为女人，不可理喻之处么？
慕容恪虽然已经不再是慕容恪，但同样一个人，身份不同时，表现出的个性也会完全不同么？以前的慕容恪，是个亲一下我的额头都会脸红，不敢与我对视的人。为何今夜忽然判若两人，摇身一变成为顾怀瑛的同类？
仔细回忆一下刚才整个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不，先不要脸红心跳，要找疑点，疑点！
是了，首先，以慕容恪的耳目，决不会等到楚昭发出声音后，才发现有人在门口。其次，当他知道楚昭在场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而是继续现场表演。这决不像是我所知道的慕容恪会作出的事情。他作出这样与自己性格南辕北辙的举动，只能说明一点，他是故意演给楚昭看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给楚昭造成这样的印象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地把玩着一直握在手中的小小瓷瓶。等等，天啊，“独醒”！我顿时浑身无力，开始头痛起来。慕容恪是什么人，我口中残留的些许药味，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他，他一开始吻我时，肯定就已经知道我是清醒的了。
此时，我再也没有心绪去思考别的问题。只窘得将头紧紧埋在被子里，真想把自己闷死掉算了。心里喃喃自语道，天哪，我再也不要见慕容恪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第二天早上，我刻意在房间里呆了很久，一直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外间变得静悄悄的，很久都没有声音，想着慕容恪应该已经出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开门走出来。不想正撞见慕容恪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思。
我顿时脸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开始拼命地搜肠刮肚，考虑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可想了半天，只觉说什么都不对头，而慕容恪竟也一直不吭声。我不由得有些气恼起来，暗自腹诽，大哥，你是男人耶，这时候不是应该男人先说话的么？
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吧。谁让咱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坚信男女平等的现代女性呢？我无奈，抬眼向慕容恪望去，结果只一眼，我便呆住了。
一身月白长衫，静静坐于窗前的慕容恪，沐浴于明媚的晨曦之中，周身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无暇美玉一般。清雅俊逸的面孔之上净是窘态，一抹惑人的胭脂色，从白皙的脸颊一直晕染到耳根。他的难以为情，使得清俊的容颜不再复往日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而是凭添了无限艳丽妩媚之色，煞是迷人。
我看得完全呆掉，心里只有四个字闪现——“秀色可餐”。我真想仰天长叹，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男人美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女人活下去。
而且，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办？这时，无限娇羞的不应该是我么？可他这副模样，却让我怎么也害羞不起来了。反而，反而是很有立刻化身为狼外婆，扑上去，狠狠**小红帽的冲动。难道说，女扮男装久了，我真的开始有些变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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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稍作寒暄之后，只听慕容恪开门见山道，“陛下已然决定了么？”
楚昭略作沉吟，缓缓道，“三十万精兵并不是小数目，殿下打算如何取信于人呢？”
两人静默片刻，慕容恪好像取出了什么东西给楚昭看。一会儿，楚昭笑道，“殿下好计谋，这一纸诏书，分明是燕楚两国国君的誓约，只能待殿下荣登大宝之后，才能作数。”
慕容恪也笑道，“陛下赌的不就是这一注么？无论输赢，陛下均可去除心腹大患。若是下对了注，更可使两国永世修好。怎样看，都是陛下所得的益处更多些。”
楚昭一时默然，淡淡笑道，“无怪乎燕人皆谓太子祺有出人之智，负盖世之才。此次亲睹殿下以超逸之智，达博弈之道，令朕深感钦佩。”
慕容恪但笑不语，转而又问道，“只是不知，倘若北靖王执意不肯出兵，陛下打算如何令其交出这三十万精锐之师呢？”
“这个朕自有办法，殿下无需多虑，只静候佳音便是。”楚昭笑道。
慕容恪却不肯放过他，郑重道，“并非信不过陛下，只是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些，还望不吝赐教。”
楚昭无奈道，“朕这个弟弟，素有贤名，以孝悌闻天下。”顿一下，又长叹道，“而朕的母后年纪大了，一向身体又不大好，最近十分挂念常年在外的幼子。”
两人一阵静默，接下来又谈了些别的事情，用语十分隐晦。最后楚昭告辞，临走之时，又笑道，“朕观殿下似对那洛尽欢颇为喜爱，不如朕下旨令他随北靖军出征燕国，到殿下身边效力如何？”
慕容恪并不答言，送楚昭离开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没有出来。
我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只觉浑身如同浸在冰水里一般，冷得不停地发抖。心仿佛直直坠入万丈深渊，胸中空洞一片。我艰难地呼吸着，心里没有愤怒，也并无怨恨。头脑中只反复重复着一个念头，这世界，这些人真是可笑至极。为什么这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心里都藏着秘密，说的每句话都暗藏玄机，做的每件事都充斥着尔虞我诈？他们难道就不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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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好笑，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我不是也一样带着面具，表面上待人坦率，一片热诚，心里却冷淡疏离，对任何人都有所保留。我不是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还是绝对惊世骇俗和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旦冷静下来，我便开始思考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管怎么样，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可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慕容恪为什么会吻我？这就是身为女人，不可理喻之处么？
慕容恪虽然已经不再是慕容恪，但同样一个人，身份不同时，表现出的个性也会完全不同么？以前的慕容恪，是个亲一下我的额头都会脸红，不敢与我对视的人。为何今夜忽然判若两人，摇身一变成为顾怀瑛的同类？
仔细回忆一下刚才整个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不，先不要脸红心跳，要找疑点，疑点！
是了，首先，以慕容恪的耳目，决不会等到楚昭发出声音后，才发现有人在门口。其次，当他知道楚昭在场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而是继续现场表演。这决不像是我所知道的慕容恪会作出的事情。他作出这样与自己性格南辕北辙的举动，只能说明一点，他是故意演给楚昭看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给楚昭造成这样的印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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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再也没有心绪去思考别的问题。只窘得将头紧紧埋在被子里，真想把自己闷死掉算了。心里喃喃自语道，天哪，我再也不要见慕容恪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第二天早上，我刻意在房间里呆了很久，一直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外间变得静悄悄的，很久都没有声音，想着慕容恪应该已经出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开门走出来。不想正撞见慕容恪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思。
我顿时脸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开始拼命地搜肠刮肚，考虑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可想了半天，只觉说什么都不对头，而慕容恪竟也一直不吭声。我不由得有些气恼起来，暗自腹诽，大哥，你是男人耶，这时候不是应该男人先说话的么？
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吧。谁让咱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坚信男女平等的现代女性呢？我无奈，抬眼向慕容恪望去，结果只一眼，我便呆住了。
一身月白长衫，静静坐于窗前的慕容恪，沐浴于明媚的晨曦之中，周身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无暇美玉一般。清雅俊逸的面孔之上净是窘态，一抹惑人的胭脂色，从白皙的脸颊一直晕染到耳根。他的难以为情，使得清俊的容颜不再复往日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而是凭添了无限艳丽妩媚之色，煞是迷人。
我看得完全呆掉，心里只有四个字闪现——“秀色可餐”。我真想仰天长叹，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男人美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女人活下去。
而且，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办？这时，无限娇羞的不应该是我么？可他这副模样，却让我怎么也害羞不起来了。反而，反而是很有立刻化身为狼外婆，扑上去，狠狠**小红帽的冲动。难道说，女扮男装久了，我真的开始有些变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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