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辞国 太后/邵学义_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被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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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辞国 太后/邵学义

  辞国都城。

  城门口,边道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已无袁三军当初踏破城墙之痕迹,百姓似乎也迅速遗忘了当初城门被破的惊恐,回归至平凡的生活中。

  笔直的官道上,有一众年轻文人正在依依惜别,互赠诗词。

  邵学义牵着马百无聊赖的听着这几个昔日同窗而今大多都是官场老手的送别词,倒不能说他们水平下降,只是不复往昔拳拳爱国之情,多了些油腻。

  好不容易待他们挨个做完词,他精神一震,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最先作词的平孟长叹一声,几多担忧道:“此去蛮夷之地,邵兄怎不多带些人手,就这区区两个仆从,怎能护好你的安危?”

  身后人便附和道:“平兄所言极是,也不知邵大人如何想的,怎把此事交于邵兄呢?这不是把你往……”他讪讪的停下话,一副不忍直言的模样。

  邵学义确实只带了两个人,一牵马的小童,一沉默寡言的护卫,皆是不出挑的,配着他邵相国嫡孙的名头,确实有些寒酸了。

  见邵学义不言,另一人便在一旁不平道:“不若我们与邵兄一起去找那糊涂派事官说个清楚,怎把这种谁都不愿干的事推到邵兄身上了呢?怕不是他收了旁人的贿赂?”

  邵学义几乎失笑,就凭着他爷爷是邵相国这个名头,便是借对方一百二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讲此事推派到他身上。只是……此事乃他自己讨来的,怪不得旁人。

  又有一人在一旁道:“邵兄你父亲难道没有说什么?便是求求邵宰辅,顶多服个软……”他似是一腔好意,为邵学义出谋划策。

  邵家一门显贵至极,邵相国,邵宰辅,皆是敬称,便可看出其荣盛不衰之势来,邵相国方退,邵宰辅便入了中枢,至于邵学义,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宰辅,只需给他些时间,一门三宰相,指日可待。

  所以当邵学义提出要替太后去大金做那和亲特使时,邵相国几乎以为他也被慎昭昭所惑,震怒不已,但任他棍棒加身,禁闭不断,邵学义死活便是不松口,铁了心要去那大金走一趟。

  邵相国到底是年纪大了,心软,便松了口,让他此去死活不论,好自为之。

  方才出得了家门,便是如此,母亲整日眼泪不断,父亲唉声叹气,恍如他此去是龙潭虎穴之地,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临出门前,邵学义难得的与邵相国谈话片刻,不解:“爷爷早先曾说,大金之势,势无可挡,天下大势,铁骑滚滚。但怎如此不愿我去大金一探究竟?”

  邵相国年纪十分大了,躺在摇椅上,闻言费劲的笑了笑,含混道:“便是如此,我邵家显贵之家,何必亲赴险境?”

  邵学义方明白过来自己与家中诸人所求不同,遂潇洒离去,再无犹豫。

  “何况那和亲特使……是个人都明白大金不想和我们和亲,何必还恬着脸死活要认个爹?便是去了大金亦不过是被侮辱而已。”众人气愤填膺,群雄激昂。

  “不过……”忽而有一不合群之语弱弱响起,却是往日里最没存在感的明康德,他轻声道:“安嘉瑞不是……”说道此,便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小心翼翼的看着邵学义的表情,生怕他就此爆发,累及他人。

  邵学义脸色淡淡,似是未听闻此言。

  叫明康德的胆子大了些,挣脱旁人的手,声音稍大了些:“若是邵兄此去,不若替我们看一眼嘉瑞如何,是否……”之后的声音像是轻的飘散在空中:“是否安好。”

  众人皆静了下来,似是想到了那股风骨傲然的男子,他是那般的高洁,不似世间人,如今却在蛮夷手中遭遇百般折磨,让人不敢想象他如今的样子。

  如此便愈发愤怒,三言两语的指责起了都天禄,似乎要接着这些言语来掩盖他们的软弱。

  邵学义便愈发意兴阑珊,他与同窗也早已非同路人,如今亦不过是陌路罢了。

  他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同窗的请求,此亦是他目的之一,或者说本就是他欲一探大金的原因。

  他思绪飘飞,不由回想起了,出发前,太后所言。

  世人皆道太后把持朝政,霍乱朝纲,但又有谁人知,她心中满腔爱国情?

  两个时辰前,太后寝宫。

  慎昭昭面前挡着一面帷幕,隐隐约约能透出她的身影,邵学义端坐在下首,垂首不敢四处张望,这是他第一次单独与太后见面,太后在朝中风评极差,这让他不由有些提心吊胆。

  室内沉默片刻,慎昭昭方开口道:“你便是邵学义?”

  邵学义点头道:“臣是。”

  慎昭昭轻笑一声,极其娇媚,但皆隐于帷幕之后,无法得见,只有声音轻轻绕出帷幕,好似一把小钩子一般轻轻勾动心弦。

  邵学义蹭的一下便脸红了,他年纪不小了,家中亦有妻儿,但闻听到慎昭昭的笑声,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头低的更低了些。

  慎昭昭倒是不在意他此番表现,在她面前鲜有人能抵挡的住她的魅力,除去都天禄。

  她已然习以为常,只是柔声道:“此去大金,路途遥远,任务繁重,辛苦学义了。”

  她的声音极为好听,又娇又柔,似那无邪的少女,又似那魅力惊人的新婚女子,让邵学义脸上的红色难以消退。

  他讷讷道:“皆是为了辞国,不辛苦。”

  慎昭昭歪了歪头,对外面坐着的少年产生了几分好奇,但她已然调查过邵学义为人,知晓他最欣赏何种面貌,便语气越发忧愁道:“世人皆道我之不堪,言我此举毫无气节,委身于仇敌,学义可也是这般看我?”她话音微微颤抖,便让人觉出她弱不禁风之姿来。

  邵学义怎敢应和,只敢道:“怎会如此看您。”虽然他亦不耻于太后这番行为,但也不至于失了智在她面前说出来。

  慎昭昭便落下泪来,话中带着几分哭腔,直教天下男儿听了皆动容:“昭昭不过是一弱女子,上有阿兄虎视眈眈,下有朝臣不满于此,唯有皇儿可依靠,然皇儿又是那般醉心于书画,不问世事,叫昭昭如何寻得一线生机?”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眼眶泛红,无端显出几分诱惑来,所幸帷幕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没有露出半分。

  但邵学义只是听她所言,已是坐立难安,不知该说些什么。

  慎昭昭似是控制了下情绪,哭腔隐于话后,只让人觉出她之不易:“如今国破山河在,昭昭一介妇人,如何救国?左思右想除去贫贱之身,再无其他,若是昭昭和亲,便能平息这战火,为天下百姓挣得一□□命之机,不至于被那蛮夷所害。纵是千夫所指,万人不堪,昭昭也甘愿。”

  邵学义有些动容,太后何等身份,自贱至此,难道还能有其他企图?便是有其他企图?她能图什么?像货物一般被和亲,朝臣不屑,百姓不喜,大金亦不愿意接受她,离开故国去异国他乡,这难道不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惩罚吗?

  他如此想,便不由自主开口道:“太后此举,便是无人理解,我也……”他猛的停下话,差点就逾矩了。

  慎昭昭嘴角微勾,话语便显出几分安心来:“如此,大金之事,便全托付于学义了。”她站起身,在帷幕后郑重的行了一礼。

  可怜邵学义被他父亲与祖父保护的密不透风,第一次独自出门,便遇到了这种规格的boss,毫无抵抗之力,忙起身行礼,话语中便坚定了几分:“太后放下!学义绝不负所托。”

  这种青涩的果子,慎昭昭真的很久未见了,便忽而起了几分心思,似是情难自禁,又似无法自控的走出帷幕,露出她的容颜来,双目中似蕴含着千言万语,万千情绪,悄然落到了邵学义身上。

  邵学义一时被其容颜所摄,几乎不能自拔,直至微风轻吹,慎昭昭似是诧异的小声惊叫,又走回了帷幕后,将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眼见她走回了帷幕后,邵学义心中便生起几分不舍来,今日方知太后的容颜之美远胜于众人所说,直叫日月失去光芒,强势的侵占对方的目光,无法逃脱。

  他怅然失魂的模样,皆落在慎昭昭眼中,她品味了几分,心中泛起一股满足来,遂又似有几分迷茫问道:“昭昭听闻你与安嘉瑞亦是好友?”

  邵学义一惊,心中怅然具去,有些疑惑与警惕道:“太后此言?”

  慎昭昭便柔着语调道:“我知他那般风骨,在蛮夷处定是不好受,若是有机会,你且救他脱离苦海,勿让他被蛮夷羞辱。”

  太后人怎这般好?邵学义只觉世间众人皆看错了她,承诺般道:“但凡有一线生机,我也会带嘉瑞离开那里。”

  慎昭昭心中轻轻一哼,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安家子,又慢悠悠的加上砝码道:“若是他被蛮夷所迫,无法言出心中苦楚,学义切勿被他所骗,让他在苦海里挣扎。”她微微停顿道:“想来,那蛮夷为了强迫于他,定是不许他说出自己所受遭遇,或会让他蒙骗于你,学义当秉承如今之念,而勿动摇。”

  邵学义几乎血肉沸腾,只觉太后所言句句皆有理,嘉瑞定是被那都天禄所控制,如今不知在遭受什么酷刑!

  慎昭昭点到即止,体贴道:“若是人手不够,学义带安嘉瑞离开蛮夷府邸后,可执此物亮于街上,便有人来助你一臂之力。”她撩起帷幕一角,纤纤细指捻着一枚玉珏递给了邵学义。

  邵学义接过玉珏,触手温润,尤带体温,似是曾与太后血肉相贴,他的脸愈发红了,不敢再多加触摸,颤抖着放入怀中,方谢过太后道:“学义定不负太后所托!”

  慎昭昭微微一笑,目送他大步离去,想起都天禄那不为所动的表情,便有几分玩味,你便是郎心似铁,我还不信我这一腔柔情融化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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